朱棣的手指猛然收紧,那张薄薄的信纸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团不成形的废纸。
“妙云……”
他低声呢喃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
那个一向端庄、冷静,在大局面前从不失态的女人,竟然会在午门前,在万众瞩目之下,跪在雪地里,为一个与她并无深仇大恨的“敌人”求情?
不,她不是为朱栢求情。
她是在为他朱棣求情!
她怕朱栢登基之后,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他这个拥兵自重、虎视眈眈的四哥!
朱棣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可以忍受兵败的耻辱,可以咽下被弟弟踩在脚下的怨恨,但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为了他,去向另一个男人摇尾乞怜!
“朱!栢!”
两个字从朱棣的牙缝里挤出来,带着血腥的味道。
他将那团废纸狠狠掷在地上,那不是纸,而是朱栢的头颅。
他眼中燃烧的怒火,几乎要将整个大帐点燃。
他恨!
他恨朱栢不仅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,还要践踏他最后的尊严!
“殿下……”
身边的亲卫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杀气吓得后退半步,战战兢兢地看着他。
朱棣猛地转身,猩红的眼睛扫过帐内众人,那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。
“传令下去!全军加速!天黑之前,必须再行军一百里!”
他咆哮着,声音嘶哑,“谁敢掉队,斩!”
他要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!
他要尽快回到北平!
回到他的地盘,舔舐伤口,然后积蓄力量,将今日所受的奇耻大辱,千百倍地奉还!
然而,命运似乎偏要与他作对。
就在他的命令刚刚传出大帐,还未传达到每一个营头的时候——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凄厉、尖锐的号角声,毫无征兆地从南方遥远的天际传来!
那声音穿透了呼啸的寒风,刺破了沉闷的空气,像一把淬毒的利刃,狠狠扎进每一个燕军联军士兵的心脏!
正在埋锅造饭的士兵猛地抬起头,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惊恐取代。
正在给战马喂料的骑兵手一抖,草料撒了一地。
正在帐中商议路线的将领们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!
“敌袭!!!”
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。
整个庞大的营地,瞬间炸开了锅!
朱棣瞳孔骤然收缩,他一把掀开帐帘,冲了出去。
只见南方的雪原尽头,一条黑色的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、变大!
那条线是从地狱深处涌出的墨色洪流,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,朝着他们五十万人的大营席卷而来!
“轰隆隆……轰隆隆……”
大地震动了起来。
初时还很轻微,如同远方的闷雷。
但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,那震动就变得无比剧烈,有千军万马正在地底奔腾,要将这片大地彻底撕裂!
营地里的战马发出了不安的嘶鸣,疯狂地刨着蹄子,试图挣脱缰绳。
无数士兵在混乱中奔跑,呼喊声、叫骂声、兵器碰撞声乱成一团。
“怎么可能?!”
朱棣身边的副将张玉脸色煞白,满眼都是难以置信,“我们的斥候刚刚才回报,方圆百里之内并无追兵!他们……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!”
朱棣没有回答。
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越来越近的黑色洪流上。
他的心,一点一点沉入谷底。
是骑兵!
是朱栢的精锐骑兵!
只有最精锐的轻骑兵,才能以如此恐怖的速度进行长途奔袭,并且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斥-候的探查!
“快!结阵!结阵!弓箭手准备!”